Harumaki

「夏が終わった。」

 

[刀剑乱舞]血华昙天录(第二章、第三章)

新见大大教你如何快速高效地作死,小刷一下安清壁咚,最后恭喜兼酱终于上线


二、

京都的夏季溽热而漫长。五月刚过,阳光便异常毒辣起来,即使身处室内,闷热的空气也令人像密闭茧中的蛾,只有透过细竹帘的蝉鸣无孔不入,刮得人心尖生痒。

然而时局远比天气更加焦灼,使得壬生浪士们根本无暇顾及他物。

不久前的五月二十日,右近卫少将姊小路公知在归家途中遭到不明身份的刺客暗杀,凶手在激烈打斗后逃脱,仓促中将木屐与佩刀遗落在现场。根据这些物证,京都守护职松平容保辗转调查,最终确定嫌犯为萨摩藩人士田中新兵卫,于二十六日将之捉拿归案。出人意料的是,被捕的田中拒不交待实情,当夜便在奉行所内切腹自尽,使这场暗杀彻底成为悬案。

此事既出,萨摩藩立刻失去了朝廷的信任,甚至在公卿的压力下被迫交出了宫门守卫权。消息灵通的会津藩敏锐地觉察到了其中危险的信号,暗中命令下辖的浪士组密切注意长州方面的动向,一旦捕捉到任何蛛丝马迹立刻向公用方上报。

因此,近日屯所内外全都紧绷着弦,一时颇有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国广跟着岁三从审讯室里出来时已经出了一身闷汗,长发湿漉漉地贴在颈后,撒了盐一样刺疼。接连几日,巡查队都抓到了可疑浪人,然而长达数小时的审讯却没有得到半点结果,饶是国广这般有耐心的人,此刻也觉得十分烦躁不安。

——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

年轻的付丧神望着身边神色如常的主人,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岁先生,恕我直言,这样的做法恐怕不够妥当吧?毕竟平时查处的浪士大多属于自发行动,想从他们那里获得有用的东西就像大海捞针。长此以往,只怕我们迟早会处于被动。”

岁三闻言停下脚步,冲国广笑了笑:“我知道。你大概觉得这样撒网来得太笨拙,不如直切重点来得有意义。可我们现在只不过刚刚建立,有些事情还不能去做,所以必须要有我们的办法。”

“您的意思是……”

岁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转而望向别处。

国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在树林后找见了队士们训练的身影。年轻人们此刻正围作一处,聚精会神地观看两位同僚在当中的空地比试剑术。比试双方手持竹刀对峙,其中一个身着鲜艳的红衣,在葱郁的树影后如同灼目的赤芍。

风停,刀起,两道身影霎时冲撞在一起。

“噢啦噢啦——看招——!”竹刀当空劈落,少年清亮的音色回荡于林间,透出欢欣雀跃的意味。

颇具气势的攻击使对手猝不及防,竹剑竟被震脱了手,勉强后退才不致摔倒在地,引得观众一片惊叹,连国广也不由鼓起掌来:“好快的剑法!清光君这一招用在实战里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岁三点头:“趁着他没完全练熟多打打吧,等他全都掌握,你恐怕就很难赢了。”

“岁先生,请不要教唆我欺负后辈。”国广扶额。

岁三笑而不语。微风过廊,婆娑的树影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翳,一时辨不清表情:“那孩子很像冲田,心无芥蒂,什么都不会多想。可你跟他不一样,你太聪明了。”

“岁先生……”

岁三撩起国广贴在颈后的长发以手捋顺,眼神却透过手中柔软的黑色,不知注视何处:“但有时候,聪明不一定是好事。”

两人离开走廊时,树林另一侧的队士们也恢复了训练。刚得胜的清光心情十分愉悦,自然有些无心练习,又见负责督导的队士对他很是宽松,干脆找了个机会跑到屋后的井栏边休息。

少年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将汗透的衣服解下系在腰间,痛快地用凉水擦洗身体。

一个多月来的灵力累积不仅大大提升了清光的实力,连外表也随之一同发生了转变,最初稚嫩的面孔如今已经显出些许少年的硬朗,身高更是跟着窜高半头,堪堪到了冲田的肩膀,看上去颇有介于少女和少年之间的柔和美。

清光看着井水中映出的自己,调皮地鼓起两腮做了个鬼脸:“小清光,你最可爱啦!”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窃笑,清光慌忙披上衣服扭头道:“谁?谁在偷看?”

“这话应该是我来问吧,你是谁?训练时竟然私自离开,无视纪律?”高瘦的男人带着难以捉摸的笑容步步逼近,不由分说地封住了清光的退路。

清光终于想起了这张脸,尖利的声音随之低了下来:“新见局长……”

他依稀记得,眼前的人名为新见锦,和芹泽鸭、近藤勇一样是壬生浪士组的局长。因为属于芹泽一派,很少与自己有所接触,但据其他队士透露,此人心机相当深重,平时千万不可轻易招惹,否则日后必定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男人对清光敬畏的反应十分满意,总算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阴恻恻地打量着他:“原来认得我,我还以为近藤局长忙昏了头,连认生的小孩都招了进来,现在看来倒是比我想的好多了。你是冲田总司身边的吧,叫清光?”

清光也被冲田教导了好些日子,知道眼下的盘问八成是躲不掉了,只能老实回答:“是,我叫加州清光,是冲田先生住在京都的远房亲戚,承蒙浪士组关照,现在在哥哥手下为将军阁下效力。”

这套说辞是山南敬助想出来的,专门用来应付一些对清光和安定身世纠缠不休的好奇分子。毕竟刀剑男士的存在已经远远超越了一般人的认知,一旦公之于众势必会引起巨大动荡,仅有的知情者为此不得不拼命将之隐藏。

新见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小小年纪,难为你有一颗尽忠报国的心。不过这么纤细的手腕,真能拿得起剑么?”

“当然可以!”清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清澈的眼里瞬间迸出火光,“而且我很厉害,一点也不输给前辈们!”

新见闻言忽然来了兴致,将腰间的打刀取下递给清光,“哦?那让我讨教两招如何?”

说着拔出胁差朝后退了几步,已然摆出了标准的攻势。这试手毫无预兆,又是用真刀,本是十分危险的事情,可是此刻却正合了清光的心意,立刻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少年拔刀出鞘,舔舔嘴唇,低语一句“请多指教”便低吼着冲了上去。

电光火石间,刀锋相接,新见只觉得虎口一震,寒芒如电光激射,自他耳边呼啸掠过。少年手中的剑糅合了气势与精准,招招到位,若是用在实战之中只怕此刻早已饮饱了对手的鲜血。

男人心下有了底,于是笑了笑,腕上用力一拨,将清光的打刀绞在剑下。少年的实战经验尚且缺乏,对此猝不及防,险些摔倒在地上,好在新见及时拉了一把,将他稳稳地靠在井栏边。

清光着实吓了一跳,连忙检视衣服有没有擦破,不料却对上了新见的眼睛,近在咫尺。

“确实是非常出色的剑术,天然理心流。跟你的面孔一样出色呢,小清光。”

新见朝清光的脸伸出手,仿佛蛇类吐出黏腻的信子,朝无知无觉的猎物露出獠牙。

然而手指还未完全伸出便被一道飞来的黑影阻断,新见警觉地转过头,看见一个与清光年龄相仿的少年从屋后现身,手里拎着一袋沉甸甸的碎石,神色如常:“不好意思,新见局长,你身后有偷食的野猫,可以让我赶走它吗?”

新见正要发作,谁知身后某处竟真隐约传来几声尖细的猫叫,只好压住怒火,悻悻地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佩刀。

少年趁这功夫过来扯住清光的胳膊,朝新见敷衍地鞠了一躬:“局长您忙吧,我和清光还要巡视一下周围,先走一步了。”

随后拉着清光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逃避的态度一览无余。新见看了却并不生气,也不追赶,反而像听了滑稽戏一般低低地笑起来,声音森冷,于湿热沉闷的空气中仿佛跗骨而生的蛆虫。

安定没有回头,拉着清光一口气跑出很远,直到队士们训练的呼喝声再也传不到耳内,才最终停在屋后隐蔽的角落。

清光的手腕已经被扯疼了,气咻咻地瞪着安定:“你到底在怕什么?”

安定同样铁青着脸:“你忘了冲田君说过我们不可以和外人多接触吗,动手当然更不可以!”

“我们是付丧神,难道连人类也要怕!?”清光像是被激怒的幼狼,一把扯过安定的衣领,迫使两人面门相抵,“别开玩笑了,让那群人发现你是个胆小鬼,冲田君才会更难看吧!”

肩上忽然袭来一股猛力,将清光整个人压在墙上动弹不得。少年惊愕地转头,看到距离脸侧寸余之处插着一柄森冷的胁差,而刀主正居高临下地逼视着自己,湛蓝的眼睛似乎要烧出火来:“闭嘴!你以为你很清楚吗!”

安定抓紧清光的肩膀:“清光,你给我听好,就算不理解也要听好。不要让别的人碰你,不要轻易说出你知道的事,除了冲田君他们谁都不可以。我一点也不希望我们变成累赘,你也不想吧!”

感到同伴双手的颤抖,清光终于有些慌神地抱住同伴:“安定?你怎么了?”

“你很喜欢原田君吧?总是给人东西吃,非常开朗又会说笑,像大哥哥一样。可是你没有见过,他杀人的时候很可怕,枪尖从喉咙穿过去,半个身子都是黑的红的血渍,像鬼一样。因为有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想要以此要挟近藤先生,所以他只有让那个人永远闭嘴来保护浪士组。”安定无声无息地抓紧了清光的衣物,勒得他透不过起来,“那时候我就在旁边,我很害怕,害怕有一天因为我们,冲田君也不得不变成那副样子。”

“你真傻,刀不应该害怕染血,尤其像我们这样不好用也不高贵的刀。”

“就当是我胆小好了,反正你都嘲笑过了。”少年覆上清光的脸颊,认真地看着他,“但我说的都是真的。至少我们斩杀的应该是与他并肩而战时遭遇的仇敌,而不是……”

话到一半,安定忽然觉察到不远处传来隐约的脚步声,立刻警觉地闭了口,拉着清光躲到角落的更深处。片刻之后果然有人走近,不是别人,正是岁三。

两人刚松了一口气打算从这狭窄逼仄的角落出去,就发现屋后跟着走出一人,不慌不忙地叫住了正要进屋的岁三。

——新见锦,竟然又是他。

安定和清光只好缩在暗处,听新见带着阴笑开口:“土方副长,我有些疑惑要请教你。”

岁三一向对新见没有好感,苦于目前仍处在合作中不好公然表露情绪,只好转过身来应付:“新见先生有什么事?如果不甚要紧,改天换个地方谈也不迟。”

“啊呀,这事可不好放到大庭广众说,还是在这秘聊的好。”新见眯着细细的眼睛走上前来,压低了嗓音,“土方先生,听说你过去在江湖出了名的风流人物,爱慕你的女子单是有名有姓的就双手双脚加起来也数不清。可是今日到了京都是忽然眼界大开还是中了降头,为什么忽然喜欢上众道了?你身边那个年轻人,模样真不错啊。”

阴阳怪气的下流调侃让岁三心头无名火起,不由皱起了眉头:“新见局长,我不追究你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但是如果你继续开这种玩笑,我不可不保证不会让你难堪。”

新见咯咯地笑了:“哈哈,说笑而已,何必这么认真。但是啊……”

他忽地敛起笑容,诡秘地说:“冲田总司身边那两个孩子,你打算怎么解释?可别告诉我是什么住在京都的亲戚,我见识过了,那孩子的天然理心流剑术相当高明,不是从小跟着你们学习就只能是千年不遇的奇才。你总不会告诉我,那剑术是凭空变出来的吧?”

岁三默然不语,新见便得寸进尺地继续揭底:“你们试卫馆虽然是个芋头道场,剑术倒是非常特色鲜明。因为你们重视实战,用竹刀和用真刀所表现出的威力是截然不同的,竹刀试不出来的深浅,真刀只要一下就能看穿。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叫清光的孩子只来这边一个月,那么他到底是如何在一个月有这么深厚的功底呢?”

躲在暗处的清光心里一沉,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几乎窒息:所有秘密,在几招之内就完全暴露了?

面对咄咄逼人的新见,岁三却不屑一顾地笑了:“天资聪明,教导有方而已。不然新见局长觉得还能是怎样?我说那是天照大神降下的武士,你也要相信才是。”

“呵,我信不信不重要。”新见笑着搭上岁三的肩,贴在他耳畔轻声细语,“就怕到时候话传到京都大街小巷,你们有口难辨啊。”

湿热的气息喷在岁三耳垂上,仿佛猛兽撕裂猎物前得意洋洋的宣告。

岁三一直镇静的眼睛里也掠过一丝惊愕,看着新见阴鸷地冲他勾起嘴角,缓慢而有力地捏了捏他的肩:“土方副长,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需要我多讲废话也知道该怎么做。保重哦,别忘了代我向近藤先生问好。”

说罢大笑离去,留下岁三独自一人站在檐下的阴翳中。

清光和安定确定新见已经走远,才从阴暗的屋角爬上走廊,十分担忧地询问岁三:“副长,不要紧吗?新见局长他说的那些……是在威胁你吧?”

岁三厌恶地掸平衣服上的褶皱,对年少的刀灵道:“抓到点把柄就以为以后可以无法无天,看来跟着芹泽还真是容易搞坏脑袋,你们不用管他,该做什么做什么,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亲自让他们了解一下‘壬生狼’怎么写。”

尚未有“鬼”之名的新选组副长说完这段话面不改色,指缘却有力地抠进了木柱的纹理中。

鸣蝉声嘶,一切平和都不过是为数月后的血腥埋下的伏笔。

三、

浪士组扬名立万的机会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八月十八日,会津藩、萨摩藩联合孝明天皇及公武合体派公家发动政变,将以三条实美为首的尊皇攘夷派公卿逐出京都,史称“八月十八日政变”。事件中,壬生浪士组因保卫天皇有功,事后得到朝廷大力褒奖,并被授予“新选组”之名。

就此,武士们如焰火般短暂而夺目的命运,终于在倾盆暴雨的夏末徐徐拉开了浅葱色的帷幕。

国广蹲在廊下,拿竹叶折了条小船抛进石阶下的水汪,望着雨里颠簸的翠绿愣愣地发笑。

早间,几位局长与副长受邀前往会津藩本阵金戒光明寺拜见京都守护职松平容保大人,副长助勤与一些队士一并随行,留下几个付丧神守卫屯所和剩下的队士,壬生寺一时空空荡荡,只剩雨声喧噪。

然而国广仍然由衷地开心,不仅是为新选组和岁三,也是为身为其中一员自己。作为付丧神现世时,他曾有过无数设想,可事实却远超预计,果断地撕裂了寄宿于冰冷铁物的躯壳,朝里面灌进沸腾的血液。

好像此刻摇曳在水面竹叶一样,经由一双手的折叠,立刻有了破浪前行的力量。

国广看着小船慢慢远去,正打算再叠一只,却被人拎着衣领从走廊边扯了回来:“这么大的雨趴在这里干什么?”

国广被勒得猛呛,边咳边埋怨:“岁先生,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芹泽他们要去喝酒,我没兴趣和那群人混在一起,所以说有事先回了。”

岁三在他身边席地而坐,从怀里掏出汗巾扔给国广让他擦脸,顺手扯了一片竹叶放在手里把玩。

国广当然知道芹泽鸭是怎样的人物,看主人推脱的如此随意,不由有些担忧:“就这么随口敷衍,芹泽先生他们不会生气吗?”

“相处这么久他不可能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对他笑脸相迎的一定没有好事。何况我是真的有事要做,不是借口。”

岁三将折好的竹叶船放在国广头顶,起身离去:“等雨小一些,跟我去见十一代和泉守兼定。”

少年被最后数个字惊得呆立,回过神时主人早已笼着袖子自顾离去,唯能捕捉到侧脸的模糊轮廓,以及嘴角隐约的笑意。

十一代和泉守兼定随会津藩主松平容保一同上洛,如今正在京都。国广想起近藤先生曾说过取得了藩主的信任一定会有令岁三中意的佩刀,看来今日终究是应他所言。

国广捧起那只竹叶小舟,远比自己原先那只要精致许多。新选组副长少年时做散药营生,常年到处游走,不知何时就学到了些稀奇古怪的手艺,上京后偶尔仍会做来玩玩,国广便趁机跟着学上一招半式。岁三见了经常不屑一顾,说有什么好学,那时我摆弄这些东西可是因为寂寞。

但他却不甘于这种寂寞,一直前进,所以才终能得偿所愿,成为今天的模样。

少年把叶船放进水中,望着它在雨水中缓缓前行。

和泉守兼定,岁先生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请等着他。

薄暮时分,雨总算小了一些。岁三和国广穿好合羽,离开屯所前往和泉守兼定的刀屋。

十一代兼定的住处位于鸭川河对岸,从四条桥上举目望去,河畔树木沐浴雨中,如千万行者静立私语,鸭川的清流自这里蜿蜒向远,目及之处隐约可见雨雾中飘渺的音羽山。

虽不是个适宜出游的日子,却是适于路遇奇缘的日子。

主从二人走过四条桥,在一处僻静的小路找到了刀屋绘有家纹的靛青挂帘,门面相当朴素,仅在牌匾上书有“会津和泉守兼定”以示身份。国广恭敬地打了声招呼,与岁三一同走入店里。

由于事先差人通报过,刀屋的家仆对岁三和国广的来访早已有所准备,礼貌地问候之后,下女便领着二人来到了里间,端上玄米茶请他们稍待片刻。

家仆退下后,国广不由打量起这间不大的和室。

室内十分整洁干净,亦无多余的家具,唯在一面墙上摆了整整齐齐的两列刀架,各种式样的刀剑陈列在上,被圆月窗外湿润的流光笼罩其中,恍惚似有呼吸吐纳的错觉。

——或许不是错觉。

身为刀灵的青年微闭双眼,隐约感到周遭各种灵力正从刀鞘里逸出,萤火般在空中漂游。经由和泉守兼定这样的名匠之手打造的刀剑,本身资质便极其优越,即使刚刚锻成就有付丧神产生也不是什么令人震惊的事情。

只不过,这里面将要成为同伴的又会是谁呢?国广好奇地想着。

岁三注意到国广脸上微妙的表情,笑着问道:“怎么,看到什么了吗?”

“不,没什么,只是这里的刀剑都非常有灵性,我想岁先生一定可以找到中意的刀。”国广回以笑容,“您呢,对刀有什么偏好吗?”

“我当然喜欢漂亮又强大的刀,非要形容一下……”男人扫了国广一眼,“和你差不多就可以。”

国广闻言立刻涨红了脸:“诶、诶?岁先生为什么会……!?”

岁三拍了拍他的脑袋:“偏好不需要什么理由。”

“有趣。”门外有人说道,随即纸门被拉开,家仆恭敬地将刀屋的主人十一代和泉守兼定送入室内。

待他坐定,岁三和国广都吃了一惊。原本以为这位久负盛名的刀匠会是怎样精悍老练的模样,谁知面前却是位清秀周正的年轻人,看面孔甚至比岁三还要小上一些。

青年略一点头,自我介绍道:“我就是十一代兼定。”

“在下新选组副长土方岁三。”

“我是土方先生的助手,堀川国广。”

十一代兼定瞟了国广一眼,看似随意地问道:“据我所知,审神者应当是神职,可没想到新选组副长竟然也是审神者,看来恐怕是哪位巫女小姐擅自违反法度,为贵组开了后门吧?”

岁三和国广都是一惊,全然想不到眼前这位刀匠竟然瞬间就看穿了国广的真正身份。

十一代兼定放下茶盏,继续道:“不必惊讶,刀匠乃是赋予刀剑生命之人,对刀灵敏感也是应该的。我无意打听新选组的秘密,不过,土方先生,至少请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接受审神者的身份?”

“为了使新选组更加强大,仅此而已。”

“你们留在京都,投靠于会津藩旗下,打出维护治安的旗帜,都是为了‘更加强大’?”

“您说的不错。”岁三正襟危坐,“我们中许多人本是籍籍无名,甚至并非武家出身的浪士,若不是为了追求强大,追求认同与尊重,恐怕就只有在多摩的田地里老死埋葬这种结局而已。正因为不甘心,才挥剑斩断身后所有的束缚来到了这里。或许应该对您说的是更伟大的理由,但为了强大这一点,我从来没有犹豫过。”

“好,你真是个出色的人。”十一代兼定鼓了鼓掌,笑容陡然凝固,“可惜我不喜欢。喝完这杯茶就请回吧。”

说罢起身意欲离去,却被一旁的国广伸手拦下。付丧神紧紧盯着十一代兼定如同点漆的眸子,毅然道:“您要走也可以,但至少请告诉我们理由!”

“你的主人说过了,这不需要理由,付丧神。”男人冷笑,“一定要我解释的话,只能告诉你们我的剑是自由的,不稀罕你们这样欲望膨胀的野心家,壬生狼也根本不需要我和泉守兼定的剑。”

“但欲望有很多种,既可以污浊,也可以纯粹。”岁三站起身来,“污浊的欲望会让人陷入泥沼,但纯粹的欲望却可以催人奋进。您锻造刀的时刻难道不会有欲望么?使之更加美丽、坚实、强大,刀剑正是这样欲望的载体。”

“呵,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辩解,可你所谓的‘纯粹的欲望’能为剑带来什么呢?让它在你手中,变成杀戮的工具吗?”十一代兼定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可兼定大人,您又清楚什么是剑的自由吗?”多时不语的国广忽然大声道,“摆在刀架上作为主人炫耀身份的装饰物,被人好好爱惜着,永远光彩夺目——或许在您看来这才是与‘兼定’的名门身份非常相配的事情,但是请不要忘记,我们生来为战斗而存在,没有刀剑会觉得同主人并肩战斗,斩杀来敌是一种屈辱,即使那会令我们伤痕累累。”

刀灵湛蓝的眼眸里掠过凛然的光彩,是房间内的烛火在微风中忽地一晃,爆出明亮星点:“我们可以为了与主人拥有相同的梦想而折断,绝不后悔。您不信的话,让面前这些刀来回答你吧!”

窗外雨声淅沥,天色渐渐归于晦暗。

十一代兼定终于转过身来,无奈地来到刀架前:“算了,真是拿你们没办法,明明满身土腥味,嘴里说出来的话倒是像刀尖一样刺在人心口上。”

青年好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从刀架上小心地取下一把太刀,捧到岁三面前:“喏,这孩子刚锻好还不到一个月,好像对你特别有好感,喜欢的话,就带他回去吧。”

岁三接过那柄太刀,刀鞘朱漆描金,绘有凤凰与牡丹唐草,刀柄覆以鲛皮,造型极为艳丽。

“很流行的款式,算你捡到便宜了。”十一代兼定的语气里仍然透着一份不甘。

岁三拔刀出鞘,借着烛光欣赏刀身优美的弧度与凛然的光彩。

真正的名刀,比之京都明眸善睐的美人更让人心动不已。

“多谢您了。”

“不用谢我。”十一代兼定摆摆手,望着岁三与国广,眉间多了一份和缓的温柔,“世道变了,我也想知道,它会在你的手中染上怎样的颜色。”

夜幕初垂,主从两人带着新买的和泉守兼定返回屯所,自然受到了一干众人的围观和赞叹。对于此时的新选组而言,如此名贵的刀剑实属难得一见,说是组内绝无仅有的宝物也不为过。

“阿岁真的是个大人物了。”近藤打趣道,眼中却是真挚的祝福,似乎像那不仅是岁三的好运,也同样是他的好运一般。这份绝无仅有的信赖对于岁三而言有如心中旗帜,乃是比生命更为重要的存在。

他握着和泉守兼定的刀柄,向近藤道:“借你吉言,早晚有天不只是我,大家都会成为名震京都的大人物的。”

新选组局长点头微笑,立于身侧的付丧神怀抱打刀亦是点头,虎睛石般的眸子星火微明。

是夜,经过国广一番仔细的检查,上次剩余的式神勉强可以继续使用,于是岁三决定当夜就召唤付丧神现身,以免之后夜长梦多。

这次他吸取了教训,干脆伏在桌边休息,时不时抬起眼皮四下打量,像极了随时准备摁下爪子的警觉黑猫。可惜天不遂人愿,这次明明不想睡却越来越困倦,不知不觉就趴在桌子上睡得天昏地暗。

国广半夜来探视时瞧见这一幕,顿时哭笑不得,只好找了件衣服轻手轻脚地为他盖好,顺便吹熄一旁烧得所剩无几的蜡烛。

雨已停了,月色入户,正映在兼定的刀身上,灵力满溢的式神散发着柔和的微光,于刀侧缓缓漂浮,不时轻触岁三无意搭在刀柄上的手指,仿佛蝴蝶无声的吻触。

“他真的很喜欢你呢,岁先生。”

国广在心里感叹着,轻轻合上纸门。

一夜安眠。

岁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迷迷糊糊地起身环顾四周,这才惊觉太刀不在身侧,屋里也空荡无人。

哪里去了?

男人疑惑地拉开纸门,雨后初晴的阳光映入眼睛,让他反射性地抬手遮住。
 从指缝中窥见,光中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长发飘扬,赤裸的肌肤辉映晨曦,一如神降之物。

是他的和泉守兼定。

幼小的刀灵朝岁三伸出手,指尖触上他的脸颊,湛蓝的眼睛露出喜悦的神采。

“人类的笑容,好暖和。”

[TBC]

*姊小路公知暗杀事件为“八月十八日政变”的前奏,至今仍是一宗谜案,据传是姊小路公知在开国派官员胜海舟的说服下背叛了尊王攘夷派,因此遭到“天诛”。传闻中的凶手田中新兵卫为“幕末四人斩”之一,顺便一提,剩下三位“人斩”中的河上彦斋就是大家童年男神绯村剑心的原型。此处史料叙述参考自天涯论坛及微历史“明治维新”部分。
 *本文岁三获得兼桑的说法纯属湖绿,并且是相当不科学的湖绿,大家切勿相信。目前比较可靠的说法是,十一代和泉守兼定是荣保公赏赐给岁三的,十一代兼定亦是御用刀匠(因此不会去开店)但既然要写谈恋爱我们就来一场风花雪月的命定相遇吧!【揍
 *十一代兼定生于天保八年,比岁三小两岁,所以不是同人里常见的慈祥老爷子。关于这cp是不是可以有的问题,请参见漫画光之风【安利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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