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rumaki

「夏が終わった。」

 

[刀剑乱舞]月千一夜

*刀剑乱舞同人,历史向,血华昙天录番外篇
 *CP:堀兼,微三日和泉,苏川VS天下五剑


文久三年,十月。

月色正好。

白衣绯袴的巫女走出大殿,拾级而下,走向神社门前高大的鸟居。月色在她脚下铺出一层薄银,白如新落的雪面,又不曾留下半点木屐的齿痕。

夜已经深了,不可能有人再来奉纳,少女却特地提灯出门,似乎要迎接一位高贵的客人。

——不,来客或许并非是人。

夜风渐起,注连绳隐隐泛起青色的磷光,巫女忽然停住脚步,向空无一人的行道躬身行礼:“阁下前来,吾辈有失远迎。”

空中传来几声朗笑,一张洒金的和纸落入巫女掌心。月光照下,清俊的字迹凭空显现:“平安京一别已有百年,自去游玩几日,不劳招待。”

巫女读完,和纸无火自燃,惊得她连忙丢掉手中的信笺。

纸张飘落在地,荡开层叠的光纹,连同远近建筑一道显出蜃景般的扭曲,如有古老的神明从云间降下,双目沉落新月。

国广把衣物叠好装进包裹,朝屋角气鼓鼓的兼定看了一眼。小家伙还在生气,桌上的糕点一口也不肯吃,只对着纸门干瞪眼,丢给国广一个万分无情的背影。

青年忍着笑,走过去劝慰:“好啦,这次去大阪还有别的队士跟随,实在不能带上你,乖乖等几天我们就回来。”

“哼,岁三那家伙说得好听,还不是嫌我拖后腿。”少年赌气不肯看他,“明明连近藤先生都说我剑术过关,有什么好犹豫。”

到底是名刀出身,总归对实力有些自负,碰上这样的情况自然想不明白。可事实过于尴尬,国广不知道该撇开这件事赶快安抚,还是委婉告诉他这与实力无关,只是副长不想让队士误以为自己带头包养色小姓,以免众道在队里更加发扬光大。

付丧神看着院子里眉来眼去的队士甲和队士乙,默默扶住额头:“说来话长,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才不信,你们又不是第一次骗我。”

“那随你开心。”

少年感到身后一空,慌忙想拉住同伴,不料刚开口便被塞了一嘴板栗饼,堵得呜呜呃呃说不出话来。

等他好容易咬碎嘴里软糯的栗子面,国广才把红豆圆子汤递到他面前,脸上的笑容一成不变:“下次再说这种话,我可要拿别的东西塞你的嘴了。”

少年欲哭无泪,终于懂了不逞浪士遇到国广时的惊恐。

就这样,板栗饼和红豆汤成功解决了一场拉锯战。少年窝在被炉里,懒洋洋地搂着红豆汤目送国广出门,再也不提一起去的事,让人不禁感叹堂堂名刀的堕落。

岁三在外面偶然见了,颇为深谋远虑地拍了拍国广的肩:“当心点,这小鬼机灵的很,保不准心里想什么。”

“您放心吧,我自有安排。”

付丧神吹了声口哨,清光和安定从墙角探出脑袋,眼神闪亮地朝他竖起拇指。

——凡事做好一切准备,才能于危机中立于不败之地。

堀川国广再一次以完美行动,淡定地证明了自己的确是土方岁三的爱刀无疑。

一切安顿完毕,岁三和同行的山南等人启程离开屯所,赶赴大阪公干。六月初,芹泽曾在大阪挑起力士乱斗事件,因会津方面的干预不了了之,大阪奉行所一直心怀不满,因此新选组此次特地派岁三和山南前去,到时即使公用方刁难,以两人的口才也不至于给对方留下把柄。

但这一切安排兼定都无从得知,他直观感到的只有温暖的被炉,冒着热气的红豆汤,以及空荡荡的房间。

岁三的气息越来越远,最终超出感知,融入沉郁的暮霭不见。远近亮起灯光,归来的队士开始吵嚷,格子门外有熟悉的身影走过:“清光安定,吃饭了!”

人影晃动,映在门上犹如走马灯,喧闹近在咫尺。

“今晚有土鸡锅,源先生炖的,再不去要被抢光了哦。”

“安定!说好了先到先得!”

“你好狡猾!”

噔噔蹬蹬。笑闹声随脚步远去,转弯消失在走廊尽头。炉里溅起几点炭火,砂锅中见底的红豆汤冒起气泡,扑在锅壁上滋滋作响。兼定端下锅子,望着桌上的空碗发怔。

果然,还是不甘心。

少年看着双手,指腹握刀的地方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茧子。这一阵国广忙得抽不开身,每天都是自己一个人关起门来练到腿发软,没人说话,也不知道天黑天亮。

然而还是不够。

还想再为他做些什么,还想更为他所用,还想真正地走上战场。

他咬了咬牙,猛然起身熄灭炭炉,从刀架上取下一把闲置的打刀。刀锋雪亮,映得少年眼底沁出微光,犹如两块通透的琉璃。

大阪,是吗?

我这就来。

京都一直向西南,正是大阪城所在的方向。

对于京中住民而言,前往临近大城实在易如反掌,哪怕新选组远在壬生,搭乘车马也不到一日功夫。但摊到兼定头上,既不识路又不分南北,立刻成了棘手的麻烦。

眼看面前再度出现一片民宅,跟先前毫无差别,少年不禁抱头哀嚎,一屁股坐在路边腌菜坛子上。

——出身名门的和泉守少爷,光荣地在市中迷路了。

深秋半夜,风吹得极冷,兼定忍不住拽紧羽织,接连打了七八个喷嚏。他开始怀念温暖的被炉,冒着热气的红豆汤,说不定还有美味的土鸡锅等他回去。

少年一边呵气暖手,一边茫然地环顾四周,祈求有好心人为他指明去向。

月光透过层云,一弯的冷银映入兼定的眼睛。

空中仿佛有薄雪落下,屋瓦墙面,街道砖石,无一不笼上幽微的冰白,如同怪谈中描绘的天人城池,覆以云雾,遍地铺满金银。

恢宏,空旷,毫无人迹可寻。

兼定感到脚底无端升起凉意,连忙跳下坛子,警觉地握紧刀柄。他嗅到一股强大的灵力,时而清晰,时而遥不可及,清冽得像山涧泉水,又像头顶明净的月光。

不会错的,是付丧神。

兼定拔刀出鞘,大声喝道:“谁!?”

无人回应,连风声也随之静止,目及之处无不泛起异样的蓝,像沉入发光的水底。兼定不禁朝后退去,几乎就要被这巨大的灵力压弯膝盖,跪倒在地上。

那感受,一如神明俯视之下微小的尘埃。

有人从蓝光深处走出,缓步来到他面前:“真想不到,除了我们这些躺在刀鞘里睡觉的老头子,京都竟还有别的刀剑男士。你为何逗留此地?”

眼看鲛皮指套就要触上前额,兼定飞快地横刀躲开:“这是我要问的!你是谁?游荡在京都又有什么目的?”

“哈哈哈哈,甚好甚好,很久没有人如此对我说话了。”男人抚掌大笑,似乎看了一场颇为滑稽的戏码,“不妨先报上你的姓名吧。”

兼定想也不想地回答:“我是新选组副长土方岁三的爱刀,十一代目和泉守兼定!”

“十一代目,这名字还是第一次听说,浓州的二代目兼定倒是见过几把,想来,你不是正统审神者的属下吧。”蓝衣男子眯细了眼睛朝兼定微笑,“天照大御神下令,非我等同僚的刀剑男士一律封印灵力,收押到黄泉之底。趁我没有改变心意,你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他笼着袖,没有丝毫要动手的意思,兼定却觉得他的眼神深不见底。

岁三说过,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如果按照眼前人所说的去做,恐怕会给岁三和国广,甚至整个新选组引来更大的麻烦。

不能逃跑,只有冒死一试了。

少年假装听话,手却搭到了刀柄上暗自蓄力。距离刚好,只要等到机会,完全可以让他毫无还手余地。刚好,男人似乎在专注地欣赏月色,对背后的兼定没有任何防备。

平青眼!

少年挥刀刺出,谁知背向他的男人身形一晃,竟瞬间闪到他面前,抬手一指便将他击退到屋角。

兼定狠狠撞在墙上,土块掉了一头一脸,呛得他差点喀血。

他艰难地抬起眼睛,发现男人仍站在原处,略显遗憾地摇了摇头:“为何不愿听我劝告,以这等实力向我挥剑,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淡漠的话语激起了兼定的怒火,少年双目狰红,大声吼道:“那又怎样?轮不到你来判断!”

他不顾全身的剧痛,再次拔刀冲出,仿佛要将眼前的男人撕成两半。

付丧神不惊反笑,从袖中丢下一枚金玉,瞬间金光弥漫,身披盔甲的重骑兵从四面八方踏光而来,杀声震天响起。

狭窄的街道化作战场,无数刀剑向兼定头顶斩落,血花成片飞溅,浓烈漆红。

可少年没有畏惧,亦没有退缩。敌人在他面前仿佛无物,只有手中的刀指引他砍杀敌人,一往无前。

连他自己也不会知道,这一刻,他的身影像极了数年后飞驰在箱馆战场的新选组副长。

国广从梦中惊醒,下意识握紧枕边的胁差。

和室一片幽暗,屏风另侧传来安稳的呼吸,偶尔接上一两声虫鸣,衬得深夜更加寂静。

看样子是自己多心了,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

他松了一口气,正准备重新睡下,放刀顺手摸过刀鞘,猛然发现缠在上面的红绳断成了两截。

临行之前,他曾交给清光和安定一枚御守,嘱咐他们趁机挂在兼定身上。御守与红绳相连,只要兼定出了意外,绳子会立刻有所反应。

红绳断裂证明灵力枯竭,对付丧神而言,等同于死亡。

国广像被兜头浇下一盆冰水,手脚瞬间凉透。他想过兼定偷偷出走,也想过他遭遇不逞浪士,却万万想不到竟有这种凶险的情况。

冷静下来,尽快去救他。

付丧神飞快起身,这才想到手里只有一把胁差可用,剩下的刀全放在主人身边的刀架上,取下来必定会把岁三惊醒。

不能把岁先生牵扯进来,必须尽快解决,在天亮前回来。

国广咬了咬牙,提刀冲出房间。

月光透过院中红叶,落下斑驳的碎银。夜寒深重,霜花正在草木叶上凝结,稍一擦碰就会留下薄白的印子,打湿头发和睫毛。

国广拨开树丛,忽然发觉庭中有人站着,不得不放慢脚步将刀收起。

月光落在他脚下,将男人的斜影照得清浅干净,像一尾安静的鱼。

“山南先生,您还不休息吗?”

“睡不着,出来走走。”山南和善地看着他,眼神掠向羽织下露出的一角,“堀川君呢?这么晚了,带着刀要去哪里?”

眼看被一举戳穿,国广索性将刀拿出,对山南笃定道:“十分抱歉,暂时不能告诉您。还请您信任我,务必不要告诉岁先生。”

“我知道。”山南笑了笑,“只是一把胁差恐怕不够用,如果不介意,拿上这个吧。”

说完,他将腰间的打刀交给国广。

国广一怔,不由想起之前在听过关于山南与土方不和的传闻。本以为山南即使不介意,也多少有些公私分明的意味,谁知他竟然对自己如此信任,直接将武士视为性命的佩刀借出,这绝不是一般气量的人能够做到的。更何况,先前他的爱刀赤心冲光已经在取缔不逞浪士时折断了。

他抬眼看向山南,发现男人也在看他,笑容里多了几分肯定:“放心用吧,他是一把好刀,你也一样。”

温和而坚定的目光让国广彻底撇清了之前所有的疑惑,握紧打刀向山南郑重行礼:“是,副长。”

树影轻摇,细碎的脚步声飞快消失于暗处。庭中再度恢复寂静,一地红叶贴着薄霜似的清辉,仿佛不曾有人走过。

山南叹了口气,久久站在原地,眼中流过清净如水的月光。

京都,茂松神社。

僧兵手持薙刀,山一般魁梧地守在神社门前。这座神社始建于丰臣时代,德川氏掌权后便开始衰落,如今年代久了,连鸟居上的朱漆都剥落的不成样子,夜中点起灯来,活像怪谭里狐妖鬼女的住所。

僧兵在这里长大,不信神佛,也不像其他僧人一样老实规矩,不时扛刀下山到鸭川河边转悠,打劫几个有模有样的武士,盼着有天能像传说里的僧兵弁庆一样,在五条大桥遇见名主。

大约是上天有眼,今夜竟真让一个人找上门来。僧兵见他身穿狩衣,举止像极了平安朝贵族,深信他便是自己要找的义经大人,当即认他做主人。那位大人说,若到天亮时仍在门前站立不倒,就将他收为家臣。僧兵想山上十分荒僻,做到这步实在轻而易举。

有风吹过,男人瞪大了眼睛,敏锐地听到树林中有人走动。

“谁?”

薙刀扬起,指向从阴影中走出的青年。

灯笼照亮他的面孔,竟是一张温和而清秀的脸,仿佛从浮世绘上走下的美男子。僧兵吃了一惊,再次大声吼道:“你是谁?此处禁止进入!”

“别这样嘛。”国广无害地笑着,“我只是来找一位朋友,能不能让我进去?”

“难道你是三日月大人的朋友?”

“没错,否则怎么会连刀也不带呢。”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他脱下羽织,张开手展示空荡的腰间。月光从林间漏下,勾勒出青年略显纤细的轮廓,看得僧兵心口狂跳,喉咙痒得发烫。

佛家常盛行众道,生于神社的破戒僧也不曾例外。他在岛原玩过不少花街游男,好看是好看,可惜满身都是脂粉味,远不比面前的人来得自然。

男人吞了吞口水,冲国广叫到:“你过来!让我仔细检查一下!”

青年顺从地走近,僧兵看着那双温顺的眼睛,忍不住伸出手来撕扯他的领口。

被抓住的瞬间,国广忽然一步冲上,死死扣住男人的肩膀,从舌底翻出一枚锋利的刀片向暴露的喉间割去。

鲜血飞溅。

僧兵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地,抓着喉咙嘶哑哀嚎。他再也做不到像弁庆一样站立着死去了,喷涌的血带走了他所有的力气,染得月色一片狼藉。

付丧神吐掉嘴里的刀片,抹去脸上的血迹。

抬头凝视,斑驳的鸟居近在咫尺。注连绳无风而动,磷光如萤火,昭示着神社中强大的灵力。

——就是这里。

他从树下取回两把佩刀,跨过僧兵的尸首,眼底泛起比月色更冷的光。

一步一个脚印,鲜血淋漓。

你知道么,世间的确曾有一座这样的城池。

屋瓦覆以金箔,白壁为墙。城内乐声昼夜不停,数百侍女进进出出,袖口上一年四季盛开繁花。世上的珍宝集中在这里,世上的美人集中在这里,世上的武将也集中在这里。

这是丰臣氏的天下之城,它叫作聚乐第。

三日月宗近睁开双眼。

杯中的茶已经冷透了,碧绿色像一块上好的翡翠,映出吊在房梁上少年的面孔。符咒缠着他的手脚,流淌其上的光将灵力封锁,让他全然无力挣扎。

“妈的,放开我,死老头!”兼定恨恨地磨牙,企图往三日月脸上吐口水。

蓝衣男人抬起袖子遮住半边脸,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兼定派可是风雅名物,给细川家那位知道你这么粗俗,八成得摁到地上打一顿呢。”

符咒瞬间勒紧,爆出雷电般灼烫的火光,痛得兼定一声惨叫。少年单薄的身体在半空中竭力挣扎,眼神不像刀剑,反而像人一样燃着鲜活的愤怒。

真有趣啊,想要成为人的刀。想来他的同伴也应该不好对付吧。

三日月循着入侵的灵力转身朝向格子门,微微眯细眼睛。

脚步从黑暗深处传来,一截刀尖透过门缝,将最后一层符纸捅穿。

门被缓慢拉开,国广踏进屋里,黑紫的血沿刀刃滴落燃烧。

“啊呀,一把胁差能走到这里来我可没想过。”三日月略感惊愕,“你杀了多少式神?”

“全部。”

蓝衣男人听了哈哈大笑,像听到部下汇报战果的名主般快活:“哈哈哈哈,甚好甚好,能见识到如此对手,不枉我等了一夜。”

国广甩掉刀尖的血,表情一成不变:“我不是来切磋的,是来救他的。”

“你要救他,还是要与我交手。”三日月拢起袖子,并不为威胁所动,“以你的实力,确信能打败天下五剑的付丧神么?”

“我的确无法打败你,但可以杀死你。”

刀刃上年轻武士的面孔转瞬即逝,一点寒光指向三日月的心口,仿佛上满弓弦的羽箭。

一对一?自足利将军死后,我在刀鞘里睡了百余年,那些将我奉为神物好生养护的人,是有多久没让我见过血了呀。甚好甚好,不妨今晚就做回战刀,看看这出生入死的凡庸之刃有什么能耐吧。

三日月的心里升起笑意,自腰间拔刀出鞘。优美的名刃如照月华,与国广手中浅反的打刀刀尖相抵。

“那可要请你,多加小心了。”

叮——

刀锋相交,激撞起金红的火花。古刀的弧度本是步战的劣势,三日月却以巧妙的角度将之用以抵挡国广的刀锋。打刀接连挥斩,每一刀都落上坚实的刃反,反而给了三日月反击的便利。

男人举步扬刀,扫出一面刀弧,立刻把国广逼退几步开外,刀尖堪堪擦过胸前,瞬间挑出一道血箭。

无论一把刀被放置多久,当它倾注了杀人的意志,顷刻就将化为嗜血的凶神。

国广脚下发力,折身朝三日月肩臂的空当刺去。那里没有护板,正适合相对邪道的破甲刀术,只要一击得手,把整条胳膊卸下也不成问题。

牙突!

刀身沿小臂呼啸飞至,刁钻地扎向三日月肩下。刀尖猛沉的同时,左胁忽然一凉,沉有新月的眸子近在咫尺:“别忘了这小伎俩最初可是战场上来的啊,年轻人。”

太刀向国广左肩斩下,突然被不可思议的诡艳刀光截下。

国广左手拔出胁差,将三日月的刀锋绞住,从容地露出微笑:“您也该了解一下,几百年过去刀术有怎样的进展才是。”

岁三早年做行商时走遍道场,曾偷学过一打一胁的香取神道二刀流,国广跟他共同战斗,自然把这出奇的剑术铭记在心。

打刀先手,胁差从旁辅助,刚好可以克制太刀嚣张的攻击。

国广踩着三日月的突刺轻捷跃动,双手交替出刀,死死压住太刀的气势。胁差破坏了三日月进攻的节奏,令他迟迟无法挥刀,连续几招被国广逼退。

天下五剑震开逼近喉口的铓子,抬眼看他:“若是我现在放开他,你会罢手吗?”

“你如果像这样手软,早就折了。”国广冷笑出刀,“所以我也不会!”

刀刃擦过三日月脸侧,留下一道殷红的伤口,像月色里飘落一枚红透的秋叶,薄霜在唇角蔓延成赤红。

三日月举刀挡下国广,伸手抹掉脸上的血。一手鲜红如同描摩而成的椿纹,灼热地疼着。

看来要认真一下了。

昏迷的兼定被打斗声惊醒,睁开眼正看到三日月双手举刀,尖声大叫道:“国广!小心!”

话音未落,三日月刀身光芒爆涨,一记重击迎面向国广斩落。

“国广!”

兼定几乎喊哑了喉咙。他清楚记得,这是他穿过刀阵见到的最后画面,一定是正统付丧神独有的灵术。

白光潮水般散去,国广仍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三日月的刀尖被他以手背挡住,刀刃刺穿了坚固的手甲,鲜血一滴滴落在山南的刀背上,映着三日月淡漠的眼睛。

 “为什么不用刀来接?这把刀已经要断了,不会比你的手更重要。”

“我主人的挚友已经失去过一柄爱刀,这一把绝不能在我手中再折断。”

国广握紧打刀,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

 “与天下五剑相比,我们的确不是什么好刀,但我们终其一生都在为人而战,身上流着时代的血。所以眼里没有输赢,只有生死。”

他擦掉嘴角的血,举刀说道:“继续吧。”

“哈哈哈哈,这还真是棘手哪,你没有输赢,我却有,能看在长辈的份上姑且听我裁断吗?”

三日月大笑,在惊异的目光中收刀入鞘:“我认输了。”

“你……”

“灵力不相等,本来就没什么可比的。”

“这难道不是渎职之罪么?”

“愿赌服输罢了,何罪之有。何况要是你成了正统的付丧神,只怕我这个老头子也会害怕。”三日月说罢转身看向兼定,“这个小家伙也一样。”

“谁是小家伙!我是——”

兼定来不及说完,烧融的符咒就将他重重丢在地上,砸起一片飞灰。

少年忍痛爬起来,冲三日月跳脚:“死老头!下次再遇见你就让你吃泥巴!”

三日月拢袖大笑,望着兼定赤裸的小腿和胳膊:“这幅衣不蔽体的样子,该吃泥巴的可是你呀。”

——话虽如此,那张鲜活的脸倒真不让人舍得他在地上打滚。

三日月踏出神社,伸手接下一片霜白的月光。若不是因为走到一条町时因为这月光有片刻失神,想起那座已经不复存在的城,大概今夜也不会遇见那个莽撞的少年吧。

他的血是热的,眼神是明亮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人类。可人生不过五十年的幻梦,又怎能与付丧神冗长无尽的寿命相比,这把年轻的刀终有一天会明白自己与人类之间的鸿沟。

他想起那个以北政所为名的女人,曾在幽居的寺院中同样守着一地月光,轻轻转着手里的佛珠。她说五阿弥切,我必先于你而亡,之后的主人也必会先于你而亡,而你这般无言之物却注定将见大悲大喜,跳不出因缘轮回,可真是求而不得啊。

曾经的关白正室叹息着,枯瘦的手指摩挲刀鞘,像摸过付丧神历经数百年而未曾苍老的面容。

——我是求而不得啊,殿下。

三日月凝视着满天月光,身形渐渐淡薄。

百年过去,仍对您思念至今。

尾声

国广把兼定送回市中,千叮咛万嘱咐在茶屋好好待着,过几个时辰跟来取情报的监察方回屯所。

少年披着他的羽织裹成个团子,躲在后厨的炉灶边狠狠点头,看样子连多迈一步的心思都没有。

国广忍不住伸手刮他通红的鼻尖,惹得兼定又打了一个喷嚏,扯着袖子不让他走:“对了国广,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国广摇摇头,摆出天然无害的笑容:“那不重要,你知道我一直在你身边就好了。”

“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和你并肩作战!”孩子不服输地握紧拳头。

“是是,你是很强大的刀,所以更要乖乖听话。”国广摸摸他的头,“我要走了哦。”

“知道啦——还有,告诉岁三不许去什么鸿池屋买新刀,上次他跟山南先生说的我都听见了!”

本来正经的叮嘱被兼定一说顿时有了偷逛花街的微妙感,弄得国广哭笑不得:“好好好,知道了。”

“你也不许去!”

“明白。”

国广看着他认真的眼睛,心里默念:担心众道蔓延好像根本没有什么用啊,岁先生。

天色渐渐明亮,国广也打点好了一切,装作早起的样子回到旅舍。

岁三果然已经醒了,正在楼下和队士们一起用早饭,见他回来随口问道:“去哪里了?”

“没什么,早起出去走走。”国广早有准备,淡定地一同入座。

岁三瞥见他手上的棉布,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累不累?要不要今天上午单独给你放假?”

付丧神一时哑口无言,心虚地埋头扒饭。然而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一切落在旁观队士的眼里就成了——

“堀川君,你昨晚做什么去了?脸这么红?”

“难怪土方先生一定要带你来大阪,该不会是为了和花街的哪个姑娘……嘿嘿嘿。”

“是不是姑娘可说不好……”

青年放下筷子,面色阴沉地拔刀:“岁先生,我可以申请解决队内矛盾吗?”

“准了。”

“山南先生救命呀!有人公然违反法度啦!”

笑闹声从房间跑上走廊,又跑向院子。满地落叶还未被扫去,斑斓的红在朝阳下显出暖融融的金色,随即被轻快的脚步踏碎。

微白的新月悬在天边,宁静安详地注视城池从夜中醒来。

天亮了。

[The end]

收到本子的姑娘给我个repo好不好,好想知道爆肝200p食用起来口味如何(●´ω`●)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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